史蘇

崇祯·海棠引

“皇帝乃步天寿山，止于铁梗海棠树下，血诏淋漓，不忍多诵述。帝就树引白练，绕龙髯而升。呜呼，尚忍言哉！”

集句：史蘇
曲：暗猫《喧嚷》

徘徊清渭 自流无情水[1]
忍看 铜驼棘满事全非[2]
林红尽绿争肥 子规今春已归[3]
宫楼仍落斜晖[4]

魂想万国贺尧觞 再难拜舞祝无疆[5]
无穷怎消一泪 墨外渍痕汪[6]
春来沟水自泱泱 可怜无春到海棠
鹦鹉犹在 何处问故君王[7]

今朝 四海如糜人道绝[8]
在地 遍目江河流恨血[9]
人世伤心只自知 煤山一片凄凉月[10]
碧燐灭 成呜咽[11]

野老难忘故国恩 遗泽犹记血诏存[12]
衣冠想升平 忍醉有酒盈樽[13]
逝水总流千古恨 不堪憔悴又逢春[14]
白泪沾巾 人间那识旧臣[15]

已是 十载老去当春暮[16]
又听 杜鹃上下声音苦[17]
往日霓裳宴太平 开元子弟俱何处[18]
但见 白日晶晶倏飞雨[19]

每过 春风徒老白头年[20]
欲赋 黍离恨吊故宫前[21]
余生未遂攀髯愿 河山北望泪如泉[22]
落花蹴损清明天[23]

春寒 春生江南花事阑珊[24]
莫笑 谢翱狂哭却痴顽[25]
孤臣梦杳三千里 重来草木空苍然[26]
魂招泪染 染尽竹斑[27]

[1]黄毓祺《秋怀》：“万国声同昼角吹，旌竿惨淡此何时。无情水自流清渭，异色天方暗渼陂。”
[2]李长科《哀国变》：“时艰运否当阳九，楚塞秦关俱不守。铜驼棘满事全非，金爵烟消人可丑。”
[3]殷衡《越中子规歌》：“子规尔何为？曰归曰归心孔悲。西川东越道路几万里，不是蜀帝魂，恐是赵宋南渡思陵以下诸孤羁。珠襦玉柙亦何有，石椁千年且应朽。龙蜕深潜义士收，冬青树底浇棃酒。呜呼子规春已归，千林红尽绿争肥。”
[4]陈用极《和左萝石赋感韵》：“忽惊宫阙在，驰骤是耶非。旧乘方呼道，宫楼仍落晖。马上侏言少，市里汉音稀。天地归南极，重来布德辉。”
[5]金肇元《恭遇圣寿时腊月念四立春后八日》：“春阳方肇泰，万国祝尧觞。黄竹游周骏，青鸾陋汉皇。”刘城《廿四日是先帝万寿节》：“年年欢此日，拜舞祝无疆。令节移天地，非常起雪霜。鸡人何处唱，鹤驭竟谁翔。徒有山陵使，□□问渺茫。”
[6]王夫之《为家兄作传略已示从子敞》：“无穷消一泪，墨外渍痕汪。故国人今尽，先君道已亡。蒙头降吏走，抱哭老兵狂。正可忘言说，将心告烈皇。”
[7]屈大均《燕京述哀》其五：“万岁山前树，无春到海棠。宫云空漠漠，沟水自泱泱。天地余蒿里，龙蛇有白杨。陇西鹦鹉在，何处问君王。”
[8]华时亨《戊子再系毗陵追述生平率然成韵》：“胡然天柱地维折，四海如糜人道绝。书生无力可回天，聊借诗篇吐肝血。”
[9]金起士《哀国变》：“呜呼此变亘古无，呜呼我皇万世杰。在天日月炤英魂，在地江河流恨血。”
[10]李沛《三月十九日》：“人世今何代，伤心只自知。鸟啼春意尽，花落晓风吹。逆寇横戈日，煤山殉国时。鼎湖弓箭远，千载使人悲。”文果《鼎湖篇赠尹紫芝内翰》：“寒食花飞不见春，冬青冢树斫为薪。煤山一片凄凉月，犹照疆场血化磷。世閒万境须臾梦，老臣剩有西台恸。四十年来寄食艰，何人再听高山弄。”
[11]彭孙贻《烈皇帝御书歌》：“重观天藻成呜咽，欲碎常山骂□舌。应知主烈激臣忠，共吐忠肝照寒铁。”
[12]方文《三月十九日作》：“野老难忘故国恩，年年恸哭向江门。南徐郭外三停棹，北固山头独怆魂。流水滔滔何日返？遗民落落几人存？钱生未死重相见，双袖龙钟尽血痕。”陈邦彦《闻变》其一：“漠漠腥风动蓟门，鼓鼙声死日黄昏。殷忧共忆宵衣久，遗泽犹闻血诏存。满目河山留义烈，故宫黎庶逐啼魂。江流不尽敷天耻，薪胆凭将献至尊。”
[13]揭重熙《乙酉元日》其一：“丽谯严彻尚参横，先帝今皇历已更。剑佩新宫虔拜舞，衣冠旧服想升平。河淮列戟愁飞鸟，陕蜀连渠盼筑鲸。草土罪臣徒汎汎，双慙资事欲何成。”丘民瞻《甲申小山度岁》其二：“乾坤百六走龙蛇，老屋荒江我尔嗟。锦绣椒觞南国颂，萧条麦饭故宫赊。魂依雪窖诸陵梦，泪洒冰天帝子家。有酒盈樽谁忍醉，相看憔悴倚梅花。”
[14]叶绍袁《甲申闻三月十九日之变》：“衡门薜荔久侵防，自媿愧才非抱膝吟。逝水总流千古恨，夕阳空负百年心。苍生四海同仇切，白发三春忆主深。七日谁人墙下哭，一回北望一沾襟。”叶襄《春前三日饮友人寓园述燕都旧事感怀有作》：“珠帘跃马辞黄屋，玉轴当街蘸碧燐。最是伤心天宝客，不堪憔悴又逢春。”
[15]王翃《江亭遇旧》：“老畏干戈满，愁闻羽檄频。莺花射堂夕，风雪故园春。泉下悲先帝，人间识旧臣。空将垂白泪，呜咽对沾巾。”
[16]李沛《春远·三月十九日》：“老去当春暮，登台拜杜鹃。支离沧海畔，惨淡艳阳天。红泣花枝雨，青愁柳絮烟。风尘过十载，寒食又今年。”
[17]黄宗羲《三月十九日闻杜鹃》：“江村漠漠竹枝雨，杜鹃上下声音苦。此鸟年年向寒食，何独今闻摧肺腑。昔人云是古帝魂，再拜不敢忘旧主。前年三月十九日，山岳崩颓哀下土。”
[18]屈大均《烈皇帝御琴歌》：“笳声夜奏单于小，烈火秋悬太白高。堂堂天朝事遂去，可怜万国无臣庶。往日霓裳宴太平，开元子弟俱何处。抔土谁封金粟堆，杜鹃自挂苍梧树。”
[19]陈恭尹《崇祯皇帝御琴歌》：“来归泣语临秋浦，白日晶晶倏飞雨。况乃风高水波立，海隅咫尺非吾土。豹之斑，下人间，鳄之横，出深阻。掩君泪，为君吟。彼琴者木木有心，四海男儿何至今。”
[20]冷士湄《三月十九圣忌日偶成》：“一年一度逢花发，每见花开辄黯然。往事有谁来记忆，春风空老白头年。”
[21]张煌言《三月十九有感甲申之变三首》其一：“燕山春老泣啼鹃，屈指号弓十八年。阙里麟游书莫载，桥陵龙逝鼎仍迁。玉衣晨举黄尘染，铜狄秋眠碧血捐。欲赋黍离无限恨，依稀风雨故宫前。”
[22]袁定《哀国变》：“缟素三军皆一哭，无衣千古赋同仇。余生未遂攀髯愿，北望燕云泪不收。”黄淳耀《甲申除夕感怀次广成先生韵二首》其一：“风雨南辕忆去年，河山北望泪如泉。戈挥白日真无力，扇隔黄尘也自贤。事业云台新宛洛，画图督亢古幽燕。山中老宿闲谈话，拟续离骚一问天。”
[23]赵尔圻《恶风折海棠行》：“上林莺啭不成迁，落花蹴损清明天。九州花魂尽彳亍，可怜无主啼杜鹃。”
[24]沈荣《春兴》：“积雨春生大陆寒，江南花事又阑珊。茅旌道左金鱼伏，笳吹闺中翠羽残。”
[25]徐钢《次韵感怀》：“高誇堂阜豺成性，窃拟文山甲是颜。笑骂自来由笑骂，谢翱狂哭却痴顽。”
[26]秦堈《哭先帝》其一：“睿德由来日月悬，何期螳臂忽翻天。孤臣梦杳三千里，圣主衣宵十七年。”董说《人间可哀曲》：“四座且勿喧，听我歌人间。人间未及言，泪下何翩翩。……重来不知处，草木空苍然。为君吹玉笛，长咏招魂篇。”
[27]张煌言《三月十九有感甲申之变三首》其三：“汉家天仗肃仙班，一掷金椎不复还。苜蓿祗肥秦塞外，樱桃谁荐晋陵间。魂招蜀望花同碧，泪染姚华竹尽斑。何处旌旗皆缟素，好传露布到阴山？”

以上择句均择自烈臣与遗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