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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乡子」第四十二章 已是悬崖百丈冰

第四十二章 已是悬崖百丈冰

       天边已显出微微的暮气,京城上空便一片叠一片吹起细细的雪珠,晶莹如盐的珠儿澌澌地刮落到翘起的金檐上,好似一群万岁山头展翅欲飞的白鹤。傅知衡再向外看了一眼,整块天空都是冻脆灰蓝的,像一只硕大无比的神目,北方的冬季干涩尖冷,绝少湿寒,冰皮酸骨的东关风呼啸着吹在身上,他就如跌窨窖般打了个哆嗦,把扯开缝隙的琐窗钩紧了。
       自入腊月,首辅缠染咳逆之症,但皇上虽有心给他放假,奈何荆楚战局胶着,新政又到了关键时刻,万几宸翰想要次第区处,就离不得他这个最要紧的中枢大臣。他绝爱洁净,因症结渐重,值房中镇日开不得窗,虽有熏香中和,到底敌不过药,傅知衡长年在此值守,便寻着他不在的时候透气通风。年节将至,诸事繁冗,他受宣召迟迟未归,案子上一盏小青龙汤已冷了,傅知衡方要端出去换,却正见他除下一裹圆儿,拍了拍羽缎上的落雪挂在架上,走至无人处蹙眉掩唇许久,这才提步进到值庐中。
       傅知衡忙放下汤盏跪地行礼,又扶他在黄花梨木椅上坐下,一个茶房奉了热茶,铰了只汗巾后收走瓷盏,宋君承接来拭了拭面颈,饮了口茶道:“下午有什么事?”傅知衡搬来一摞贴标分好的本子放到他手边,想了想道:“四方几个藩邦、封国朝贡,礼部拟了草案上来,除此之外,就是巴蜀地动,随又被雪,巡抚去月便发了牌票,料想各地均有准备,灾情控制得住。”宋君承点头道:“后一者还需留意,西南多蛮民,湖广流匪作怪,乱阶就在川楚边境。”他翻了翻面前的文疏,皱眉道,“没有军报么?”傅知衡扳指一算,道:“羽檄不传已五、六日了,往常都是三天一至的,阁老,可需下官去通政司问问?”宋君承移开视线,微微一叹:“急不得,将帅受制于中央以至冒进的恶果,前朝的例子太多了。”傅知衡这时接了新一盏药汤,返回案前轻轻放下,笑道:“阁老莫要太上火,圣人也说养其身以有为也,区区一群流寇,能成多大气候?”宋君承道:“我并非担心楚西的蟊贼跳梁,而是——”麻黄、五味子、芍药和干姜的苦辛溢出脱胎盖碗,沿着如雪洁白如纸薄的官窑瓷壁徐徐淌下,飘荡在空中。他用银勺搅了搅,看向玉色纱橱外白茫茫的一片,过了良久,方轻轻道:“我所虑者,是藩王上的奏本。”
       傅知衡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小心问道:“阁老说的是楚世子急痛染病、不得赴徽吊唁的那件?”宋君承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花白乾坤,道:“我本欲借议亲议贵之机,将他困在京城,群龙无首,在《易》书里是吉。但徽邸在这个时候发丧,皇上不得已纵他离去,他回到荆州,局势已非朝廷所能全盘掌握。”他顿了顿,终觉眩目过甚,于是闭起了酸痛的双眼,语气依然清沉而平静,嗓音也显得疲惫且喑哑,傅知衡在一旁兼听,却只觉一股凛冽肃杀之气油然而生,“棋差一步,已害了多少无辜,他们本不该死,现在祸已酿就,便不能白死。”
       傅知衡犹豫道:“您是说那渠首……”宋君承淡淡道:“但愿是我想岔了。”傅知衡面露骇然,刚要脱口而出的话骤被室外一人打断,尚未反应过来,宋君承已站直了身,微笑颔首道:“永老来得正好,宋某此处恰有一本疑难,欲请众辅参详,我从平台告退,回阁却见人去楼空,眼下才真真纾解了燃眉之急。”商师古笑道:“正是怕你误会,原是荣敏行家中出了点乱子,一早便告了假的,商某也因有些庶务,紧赶慢赶仍是来迟了,望阁老恕罪。”宋君承一笑展手道:“你我何必说这些?既非独守闺门,我也不必坐困愁城了,请坐吧。”俟他入室坐定,又与茶房道,“取些今年蠲的雪水,点两盏阳羡来。”傅知衡见状,识趣地躬身行礼,和茶房同退了出去。
       商师古待茶汤奉上后,面色转而凝重,见他端正坐在椅中,仍是一副从容沉着的模样,商师古心下暗暗称叹,继而锁眉道:“宋兄,皇上召你去,究竟为何事?可是……可是湘楚出事了?”
       宋君承道:“南都守备的遗表到京了。”商师古道:“魏日缵?”宋君承颔首道:“魏日缵本为先朝掌印魏公堂的从兄弟,当初是看着皇上长大的,他溘焉长往,皇上心里头不好受,便垂询了派员的事宜。按皇上的意思,是要给大理寺评魏元微放假,让他去南边迎柩,回裕州安葬。”商师古讶然道:“中官死在任上,哪有大理寺参与的道理?”宋君承摇头道:“这回不同,商兄有所不知,魏元微本名魏兖,后改号为名,是他再从兄的儿子,他们家只剩这一脉香火,于情于理,这个假都是该予的。仆不能断的是,这魏兖方中试时,就与符逆过从密切,当日符良玉造反的籍口,直打到了皇上的身上,必因魏兖同老印公的关系在,所以才加意笼络。而今楚地祸乱交兴,前车之鉴,不能不虞啊。”商师古思索道:“济老虑得对,天下人多知守监与印公的关系,魏元微为其扶柩,若有人别有用心,势要从旁干预。”
       宋君承转过眼,颇黎明瓦后渐渐稀疏的落雪,一粒粒霰珠轻捷地打在除坪上,他怔怔望了一阵,淡笑道:“这一层意思,皇上不会不明白,不过只为猜疑,便硬要拆了人家的血脉亲情,倒似怕了他们一般。就算我来劝谏,皇上也未必会听。”他却又回头看他,宁静的面颊和腰间的玉带在无垠雪光照耀下,显得益发通透白净,甚至隐约流转着一片薄薄的青色,“皇上一旦降谕,仆还可以封驳,怕只怕掖廷会出中旨。交关利害所在,我等万万不可等闲视之,不知你今日是否还有批鳞捋须之志?”
       商师古霎时明白了他在顾虑着什么。王佐在湖广寸步难行,甚至于正是听了他的指令,而一味地避让、一味地淈泥扬波,由他叩阍直谏,再高瞻远瞩的未雨绸缪,在天下人眼中,都无异乎畏葸和粉饰,而一旦他与自己交章具奏,这写的便不是堂堂匡正之言,而是蓄谋已久的朋党之论。商师古手足生寒,继而垂睑啜了一口阳羡水,缓缓道:“有皇上英明在前,济老坐镇后方,这江山社稷坏不到哪里去。只是这股攧鹞风,自下而上,早已不知伊于胡底,元辅还需小心为是。我有一言,不知济老肯听否?”宋君承微笑道:“请讲。”商师古颜色郑重,沉吟有顷,道:“腹地一坏,以至于此。元辅大人,王制府有才无才,今日暂且不论,唯你再保下去,迟早会祸及自身!”宋君承既不辩驳,也不愠怒,只耐心待他说完,方微微一笑:“多谢警醒,但王存斋究竟可不可用,仆自有分寸。你我须谨记,战胜在庙堂。”商师古教他不痛不痒地一堵,倒不知还有什么话可说,良久道:“元辅既已心怀成算,师古无有避忌,魏兖之事,当竭尽所能。”宋君承目光平静,笑容却有些疲倦,望着他点头道:“拜托了。”
       这一日到了申牌时分,恰轮到商师古在朝房宿值,他拿着写好的奏疏揣进袖子,赶在酉时下钥之前请求觐见。通报的少监离去后,他便坐在房中等候,绳床下没有起炕,坐不了多久就觉得凉飕飕的,一股子尖酸寒气顺着脚踝直冒,好在他常年在南直当官,南方的湿冷比北都更加难捱,倒也不欲立刻倩人生火,只捧着晶莹薄脆的瓷壁汲暖。移刻,来者身着华贵蟒衣,并不是先前的少监,在门口除去鞋外的棕靸,笑道:“商先生是来面圣的么?”商师古笑着起身道:“原来是李翁。仆正有一件急务要奏,是以前来求见皇上。”秉笔太监李峣拍去周身的雪花,一边提了只金粟釜罂斟水,边笑道:“不巧了,咱家这才从宫里头出来,后宫有位娘娘病了,派了人请万岁爷过去,这会儿已不在乾清宫。先生想去平台,唯有改日了。”又瞥见他袖中的奏章,奇道,“咱斗胆请教商先生,外朝出了什么大事儿,连文章都写好了,还非得见万岁爷一面——哦,咱想起来,今儿下晌万岁同宋阁老提了南都的消息,难道先生也为此事?”
       商师古平日本与他交集不多,不知他今日何以对自己如此上心,索性不置可否。李峣听不到他回应,就似当做了默认,复道:“太繁则乱那。自我朝草创至今,有哪一次小丑跳梁,不是叶散冰离,扫地尽矣?您是次辅,这种时候,难道该由您露面么?您有没有考虑过,皇上看了会怎么想——万岁爷看了定会想,既然如此,首辅哪里去了?”李峣在他身边坐下,唇角浮出些微笑意,“老先生,皇上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评事,就罢去一个宰辅的职,但故相宣城、登州,他们圣眷正隆,为何却辞阙挂冠,这其中的缘由,不用我说,想必先生也知道吧?”商师古侧目道:“老师父究竟要说什么?”李峣笑着伸过手去,从他袖口轻轻提出疏牍,立在条案上,垂目望着封面道:“以我一孔之见,先生这通疏,还是莫递了为好。”
       商师古双目微微一眯,两道稍显尖刻的目光唰地扫了过去,眼前的权珰笑态可掬,他说出的话却令他背脊上腾起一片细细的冷汗。李峣迳地把手拢在嘴边吹了吹,嘀哝道:“这屋中怎的冷得很。”他说话的声音分明几不可闻,门外竟忽入一人俯身叩拜,点了地龙火盆,又悄悄退出屋去。商师古浑身都渐渐浸得暖了,他的眼眸却看着放在案沿的兔毫建盏,茶汤还没有冷,一嘟噜洁白的汤珠从坯胎坚厚的绀黑瓷壁上滚下,全不黏连,全不留恋,微微的青白鲜光似珍珠溅落,以一股粉骨碎身的气势猛地砸裂在水面上,景耀一般照着绢红的本子如砂如血。
       商师古忽尔一个哆嗦,他再抬头时,身边已无人坐,窗外是一抹黑的天空,只对面的宫灯挣扎着挖出一团苍黄的光华,暝茫的光亮映得他一阵恍惚,他想起自己尚在道台供职的时候,有几位同僚抗言犯上时,他们的眼里点点闪烁就是这样不屈的力量,和皇帝的意志相比,那些孤直弱小得简直微不足道,和皇帝的权力相抗,那毕竟不过是以卵击石。他静静看了许久,连腰背也有些佝偻了,便挪开目光,晃悠悠站起了身,把奏本纳进袖里去,又躬冒寒雪问廊下侍从要来两卷典籍,携着慢慢回到温暖如春的朝房中。
       他沉吟思索之时,李峣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司礼监资格第二老的秉笔太监心知旁敲之法见效,伸手止了一长随张口探问,复走出十来步,来到一溜黄瓦朱墙下,径直道:“跟韩公公说一声,就说都打听清楚了,万岁爷只管下旨,料来没有阁臣牵头,这群教京察整怕了的科道言官,还不敢群起而动,同皇上做对。”那长随眉清目秀,虽弓着腰,倒觉得十分精神,忙答应一声,又附耳道:“老宗主,那件事……”李峣皱了皱眉头,仍笑道:“请他放心。”一面沿墙而走,不一会就到了乾宫。
       赵容一袭深青道袍,头结网巾,腰上一根素金带子,正俯身玩赏着一幅前朝院画,遥遥望去,多有古人款识散布四周,那臻妙逼真的图案,层层枫林,如丹蔻染,满地蒸霞金影,一带清流迤逦而下,就似蹊径泻玉一般。李峣笑得一笑,走上前跪地磕过,啧啧称赞道:“如此灵宝,实奴侪平生所未见。”赵容扭头瞥了他一眼,揶揄道:“哦?这可奇了,你当年跟着朕皇考的时候,难道不曾见识过这些?”李峣谦恭道:“回万岁,永序老爷本好书一些,且奴侪资质浅薄,原不登大雅之堂。”赵容笑着点头道:“这倒是听说过。宫里有一本字画,出自任顼之手,我曾以为皇考横刀夺爱,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正主儿送的,当日皇考对题画章草赞不绝口,对画面却不置一词,想来也为这层缘故。”皇帝心情尚可,李峣便顺着他的意思,奇道:“不知蓟督写了什么字?”赵容笑道:“朕背给你听,诗是‘天平山上白云泉,云自无心水自闲’,落款是‘岁在永序乙酉,谷雨,生顼草录前人诗,恭为师寿’。”李峣方听一半,且不觉什么,复听了下半句,心底暗暗发紧,待到“恭为师寿”四字一出,直如迅雷烈风,击得他缜密不漏的伪装摇摇欲坠。他的余光只见赵容一双凛凛生威的凤眸睥睨而来,苍白着脸赔笑道:“怪不得老爷喜欢,果然是好诗!”赵容一时没忍住,“嗤”地一下笑出了声,须臾间收敛住气,满目惊怪地骂道:“狗奴才,白香山的句子,跟任顼有甚么关系,列圣开恩,教尔等读书识字,如今书都读到九天云外去了!”李峣一惊,忙跪下谢罪道:“奴侪该死。”赵容不言不语地望了他良久,忽笑道:“也罢,都是些不相干的东西么,倒也不能全怪你。起来罢,你是给朕当家的,动辄言死,像什么样子。”赵容离了那张画案,当下就有宫婢上前收走,他看也不看,毫无流连地拂袖转身,迈开半步,又驻足道,“对了,朕派你去赐节物,都送到了没有?两宫近日如何?”
       半晌不闻回覆,回头却见李峣才抬起的双膝转又触地,满面的惶恐不安,只一味道:“老娘娘知皇上仁孝,娘娘亦谢皇上恩德,只是……”赵容皱眉道:“你说。”李峣深深叩首,像突然下定决心,咬牙道:“奴侪罪该万死,不敢有隐皇上。老娘娘躬身染恙,每况日下,因国步仓皇,不欲给万岁添忧,是以特意叮嘱了奴侪,不与万岁爷说。”
       赵容的脸色霎时变了,漆黑深沉的双眸猛地射出两道寒光来,狠狠凿在他背上,剜骨剔肉一样峻峭尖利:“你再说一遍,我娘怎么了?”皇帝多年经营练就的嗓音优雅而威严,听来竟夹着一丝颤抖,李峣面上已惊恐到了极点,逼到喉咙眼儿的一颗心却缓缓沉了下去,心内是一片重操胜券的平静寂如。
       李峣年届六旬,身子往下一坍,显得十分佝偻,他用颤巍巍的语调俯首道:“禀皇爷,太医诊过了,老娘娘中的是太阳病,这几日按方服药,奴侪去的时候,听说已好多了。”赵容问:“听谁说的?”李峣答道:“是慈宁宫中一个奴婢。”赵容勃然大怒,蓦地一脚踹在他腰上,冷笑道:“老娘娘的身子真的安泰了,不会让崔暨来跟你说么?愚蠢!朕的家事都看不好,朕怎么还敢把国事交给你看!”李峣唯唯诺诺地磕着头,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小心翼翼地问:“皇上,奴侪刚从朝房过来,见到商先生,似有事要禀报。”赵容焦躁道:“回头再说。”话音刚落,便提袍朝门外疾奔去,转眼间一袭深青的道袍就消失在拐角处。李峣嘶嘶地抽了口气,转头拉住一个吓得跪俯在地的太监,低声吩咐道:“快准备轿辇,皇爷要驾临慈宁宫。”待那太监连滚带爬地抄角门出去了,李峣望着大殿正门,慢慢爬起了身。
       皇辇停落在宫街中央,不待人前去通报,赵容一挽黄袍,麾开内侍宫女跳将下来,一时下得急了,被雪地一照,只觉那雪亮得似镜子,风雨剥蚀三百年的黄瓦朱墙,就像一面面砂泼血染的岌岌樯橹、像他坐拥的江南半爿江山一般,赵容震了一震,神思竟然恍惚,脚下却不停,大步走入宫院。国中多难,他已有些日子未来请安,没想到分别不久,便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亲自登台开门,一边令众人退下,边放缓了脚步,径直走到了帘外,跪地道:“儿子给老娘娘请安。”
       翠玉珍珠串成的垂帘内,渐起低细的交谈声,良久方闻太后道:“皇上国事繁重,且去吧,老身也乏了。”
       赵容跪端正身姿,执意道:“求皇娘屈曲,见儿一面,儿旋踵即去,也可心安。”
       太后笑道:“皇上还是这副脾气,罢了,崔暨,请皇上进来。”
       那太监答应一声,勾上帘子,谄笑道:“万岁爷孝敬慈亲,是圣朝之福啊。”赵容不理他,稍整了整衣冠,随即进得内室。昭圣太后着大红凤袍,一头乌发用点翠挑心绾了个髻,正危坐于榻上,望着皇帝含笑点头。赵容原本见了她气色尚可,方一松气,又闻空中弥漫的淡淡药石苦味,心下不由得再度紧张起来,在她身边坐下道:“娘,近来身子可好?”太后笑道:“只因天气变冷,身上稍感沉重,过了三九便无事,并不打紧。”赵容蹙眉道:“您又何必瞒我?”说着转过头,一双眼眸霎时泛出光来:“你说。”那崔暨本要躬身退下,闻声忙答道:“禀万岁,奴侪找过太医,纷说老娘娘只是着了点寒,拿升麻、葛根逼一逼就好了。”赵容望着他,笑道:“崔公公,你知欺君是何罪吗?”崔暨脸色一白,忙跪下道:“奴侪罪该万死,不敢有一句诳言……”赵容冷笑道:“想好了再回话。”见崔暨惶恐不安地连连磕头,太后一笑止道:“行了,你跪安吧。”又对赵容道,“皇上,卖我几分薄面,且饶他这次。”赵容无奈道:“母亲这样说话,倒像不认我这个儿子了。”一面冲崔暨冷哼一声,“还不快滚?”
       待那老太监爬起身出去,赵容抬头随他背影看了一眼宫外,但见一层厚厚云霭如吹灰一样,眨眼间漫过整片赤城。他略加思索,轻轻提衣跪下,道:“李峣都跟儿子说了,儿不孝,令圣母蒙疾而不自知。娘娘一日不痊愈,儿一日不走,天人自有感应,儿之诚心,定可以感动天地。”太后一张风韵犹存的面庞上露出点点惊讶,伸手扶道:“皇上不必如此。”赵容摇摇头,侧身避开她的扶搀,认真道:“圣人云孝者,德之至、道之要,我朝以孝立天下,儿身为天子,既然失孝,何谈治国?母亲,儿子决心已下,请您不要劝阻。”
       太后淡淡地看着他,良久,微微笑了起来:“那便多劳皇上屈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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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一下,上一章和本章均在十二月,湖广传讯到北京我设定要一个多月(这是按事例估计的,并不准确),得等明年朝廷才会得到南边出大事了的准确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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