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岩永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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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狄/已完结】相思子[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

0.

“孟冬寒气至,北风何惨栗。”狄仁杰从辛夷设色笺上收回目光,“愁多知夜长,仰观众星列。”

细长的手指几乎可算轻柔地娑过纸面,却极兀兀的收紧,直将一椿红笺小字揉得凌乱模糊。半伸出绛纱单衣的是一只带着文人薄茧的手,淡蓝色经络浅浅浮于肌肤下,修瘦透着几星嶙峋。

好看得分明。

只是那一行行落地灯花处,癯弱怛酽的兰烛光自悠悠落白发鬓,梦胥昏黄。

狄仁杰慢慢拾起衣袂,手背覆住双眼,以拦挡一圈一圈洇目的光晕。

时年,是圣历三年。

银床淋沥青梧老,屧粉秋蛰扫。采香行处蹙连钱,拾得翠翘何恨不能言。

是岁九月,病卒,则天为之举哀,废朝三日,赠文昌右相,谥曰文惠。

1.

“狄仁杰今早我们出去吃吧……唔,晨鼓未响啊,坊里有家汤饼卖得不错。”

“……”

“哎哟喂什么匪东方匪西方的,这么大的三通鼓还没把你敲起来啊?”

“狄仁杰狄仁杰你说大清早儿外头有桂皮酥酪卖吗我要煮茗粥!”

“狄仁杰……”

狄仁杰觉得如若非早年复州刺史任上落下了寒病,九冬清晨实在没有勇气踢开苏绣背衾,只怕已直截朝那张普通得可以的脸上踹了。

啧,才不是因为他眼眸水润目光乖顺到有那么几分跟隔壁小娘子家养的犬类生物神似,无端端就心软了一茬呢。

白元芳得逞似的笑了一下,起身为他抱来三件半新不旧的裳衣。

2.

白元芳挪动踞坐在胡床上的腿,半张脸埋在弯起的臂肱里,独一对明亮的眼睛闪了闪,渐汇于螭纹案前向前倾着背的影子,就此沉淀。

“夤夜了都。”

“恩。”狄仁杰没有抬头,止心不在焉地发出一个鼻音。

白元芳就只是望着他,手边搁了把银剪子,灯花挑得恰到好处,溶烬的蜡泪却如盛绽在十丈软红的幽客,蹀踱而淹滞停留。

更漏间杂着水滴沥下一层层涟漪般的回音,钻进檐牙间,惊唳了一树禾雀。

白元芳知道他看书的时候习惯将眸子微微眯起,任由本就显得狭长的眸子更加逼仄。嘴唇抿得很紧,大约是公文过于不堪,竟生生将唇际逼出几分峻薄来。

就想起过去他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抽解几桩疑案时嘴角不经意勾出的弧,容色较之而今会柔和许多,末了凉凉地笑着,说哪日你能赶上狄某的智商才是有鬼呢。

换个别的什么人来听这层出不穷的嘲讽,不拽个歙砚往他额头砸才真是有鬼呢。

白元芳一听便听了十数年。

狄仁杰生得颇是好看,纵然决计称不上甚么宜笑、含睇、窈窕的,也能算兰芷清正,浅夷温存。单单身子偏瘦了些,甫调回京,已被磨得愈发的清减。

是值天授二年,九月丁酉,仁杰转地官侍郎、判尚书、同凤阁鸾台平章事。

被华文,厕雾縠,曳阿锡,佩珠玉。

紫色大科绫罗,玉勾带。银金垂腰,位极人臣。

白元芳想,却远不及洛州司马那般逍遥清净。

3.

越王贞称兵汝南事败那日,狄仁杰伏案草拟密表,他愣了半晌插不上话,遂兜兜转转绕到博物格下,从够得着的最上边一层摸索,最后抽出了南朝萧统的《昭明文选》。

随手翻开一页,右面是“凛凛岁云暮,蝼蛄夕鸣悲”,左面写“客从远方来,遗我一端绮”。两侧如绳量枘凿般规整秀润的正楷间,突兀地存着几许撕去书纸的崚嶒边痕。

白元芳虽是习武之人,毕竟贵为世家公子,四书不见得看全,两汉那些缱绻的韵藻,却是读过的。

凛凛岁云暮、客从远方来,独少了孟冬寒气至。

忍不住就将那卷软软的书页攥紧了些,带了不知从何而起的一点点期冀,小心翼翼地问:“狄仁杰,你撕书干什么?”

狄仁杰顿住笔,极快地瞥了他一眼,旋即轻描淡写地说:“前日泼翻了饮子在上面,脏了。”

“哦。”白元芳低下头,作势要将它阖上,却听见他又似想起了什么来,止住道:“别介——若是闲着缺事儿,就帮我把少的那一首重新抄上罢。”

“哦。”白元芳慢慢回应一句,抓着书回头找笔墨镇砚,低低抱怨,“读书人就是麻烦。”

一个时辰后狄仁杰甩了甩手臂起身便踱至对面小几旁站定,白元芳仍蹙眉凝目,手腕上弯,折出一个圆融自然的角度。笔尖蘸饱墨,极沉稳地在一方楮宣上宕开。

透空廉价诗筒里丢满了揉作一团的废纸。

少焉白元芳挤着一对亮晶晶的眼睛抬头,就见狄仁杰眉眼弯弯,轻而易举便陷进那个稀罕的、温温柔柔真真切切的笑容里去了。

“白公子的手迹呀,可比狄某家中黄口髫儿的字,好看太多了。”

4.

狄仁杰偶尔会想,是不是三阳宫中自己劝阻圣人观藏舍利子言语过激,那戎狄的神方降下责难。如若有前世可循,他一定欠了白元芳不少青蚨。

……尤其是听白元芳絮叨个没完没了的时候。

可为来俊臣诬构下狱,嘴中一次次化开愈加麻木不堪的铁锈味,脑子里昏昏涨涨便不断记起白元芳每日清晨坐在榻前以各式各样的法子逼着自己穿戴整齐盥洗具备时,眉目温顺笑意温暖、像个十足的蠢犊子的脸。

十二年前越王贞兵败汝南的夜里,他独自凝着孟冬寒气至北风何惨栗枯坐许久,连一盏温热清润的饮子拿来入口却倾在了书纸上也未曾在意,后知后觉才仓促将那一页撕去,蹑足将之放在了书厢最顶。

后来白元芳翻来读,问他为何他怎能说呢……。

那些盘蜷翩跹蹀踱跳跃在一个个端方文字间温吞谐宁得不行偏偏又破碎难寻的话语,真是……真是。

真真是难以启齿的魔障。

狄仁杰满面温柔地讥笑他的字迹,果不其然换来一句狄仁杰你等着我去练练再来帮你写,白元芳将那张椿宣轻翼地叠好放入袖中,抬起的目光忽然就变成了一种陌生的认真。

到底也没能等来。

只是最后一次探监者从白元芳换成了狄光远,次子支开狱卒,屈膝坐在褴褛囚服的父亲面前,然后自衣袋里取出制工精良的信笺双手奉上。狄仁杰取来拆开,内里只有一张上好的宣城名纸,干干净净的抄着一联乐府,蝇头小楷显得格外的婉丽纤和。

客从远方来,遗我一书札。

狄仁杰迷惑地抬眸,打量了来人半晌,堪堪憬然。

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

5.

——至《瑞典》有琀玉,问之何义?

——人臣卒,给之琀玉,欲使骨不朽耳。

——人臣但要名不朽,何用骨为?

“送这玩意儿给我干啥琀蝉是给死人的好吗你个蠢货田舍奴!”

“啊我这不是想让你万世长青嘛。”白元芳摸了摸鼻子,乐呵呵地笑,“今日备下了,省得他日你需要的时候拿不出钱财。”

狄仁杰凝眸瞪着这语不讨吉利的眼前人,话出口成了闷闷的嘟哝:“何不到时再……”

细瘦修长的手指却在袖下缓缓收拢,似乎想为玉蝉添几分热度,自指尖刺入脑海的依旧是狼狈不堪的冰冷。

几乎真的可以感知得到的冰冷。

相思子,汉八刀。

“孟冬寒气至,北风何惨栗。愁多知夜长,仰观众星列。三五明月满,四五蟾兔缺。……”

客从远方来,遗我一书札。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置书怀袖中,三岁字不灭。

狄仁杰看见白元芳正抬首看向他,宽厚适中的双唇动了动,极认真地念道:“一心抱区区,惧君不识察。”

惧君不察识。

然后狄仁杰就从梦里踉跄醒来。

他想起自己已是古稀杖国的年岁了,坊外晨钟初振,满街咚咚鼓一道交相应和而起,冬来小雪徐徐落了一夜,将飞檐鸱壁朱瓦玄垣与鬓角具染成同色的瘦白。

=END=

那什么不谷还是本着负责【个鬼】的态度来解释一下【凌乱不堪的】脑洞子,快叫我小天使!
0部分——狄快死的时候摸着【有什么不对】白元芳当年抄给他的《孟冬寒气至》边怀念故人,后文开始伪倒叙。
1部分到2部分都是卖萌打滚秀恩爱什么的不用在意……
3写的是狄为越王贞求情的时候发生的【瞎编的】事情,这里不扯远了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百度一下XD3和4、5虽然时间差比较大但是剧情是连续的,下面混成一团解释一下↓↓
狄最开始抱着诗纠结自己好男风的问题,但是死要面子死傲娇不肯跟白讲,苦恼半天把喝的玩意泼书上就把那页纸给扯了,白翻到那本书想起来撤掉的诗以为是狄也喜欢他一心报区区什么的,但是狄【因为死傲娇】就随随便便要白帮他抄诗,然后因为白字贼丑【剧里一点都不丑不要怪我我迎合剧情……】开启嘲讽模式,白表示劳资再练两年先!
后面狄被来俊臣诬陷下狱白天天来看他但是结果白死掉了不要问我为啥我也不知道都说我脑抽嘛真是的傲娇脸看咳咳就托狄光远把练好字认真抄的一份诗交给狄可以理解为死前的表白书……啥我家狄大人真的是受啊喂不要质疑!
我才不会说我无法直面这断层跳脱的脑洞故意不打标点的呢。
5那里是狄出狱重任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哎哟名儿真长】后做梦梦见了白送他玉琀蝉,俗名汉八刀,这玩意儿是人死后放在嘴里据说可以防腐化什么的……大概就是白预见自己可能无法挨到狄下葬的那一天所以提前准备葬礼?【捂脸】最后是念诗的高大上表白。
另外3是插叙,全文按时间顺序排大概是312450的样子……QAQ不要打我!/【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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