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岩永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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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重生】河梁「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

古风三十题句子衍生的脑洞,原本已经写了0.现在把后文补上,篇幅原因不并入三十题里面惹_(:3」∠❀)_

文风持续崩坏写到后面窝眼皮打架所以并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其实是要写be的……至于这个乌七八糟的混乱产物就当作给期末考试攒人品好了【喂】

渣苏白慎入。

0.

圣历三年九月,薄冬瘦雪。

檐下叮咛啭语的铜铃旋舞几周,被隆风撕扯着点缀的福祉,清脆但残酷地一遍遍响着。

他仿佛能闻见空气里荡漾的死亡气息,那颓败粘腻而冰冷的空气灌进了肺,像膝行再拜的黄帝,只需要抬一抬眼,就能看见广成子北首淡笑说:吾将去汝,适无何之乡,入无穷之门,游无极之坚,与日月齐光,天地为常,人其尽死,而我独存焉。

人其尽死,而我独存焉。

榻上已经垂垂老矣的宰相努力扯了一下嘴角,想要牵起一个说不准是自嘲还是别的什么的笑容。

若人其尽死,我独存焉又能怎样呢。

狄仁杰活着的时候最后的意识,是想起曾住在另一个人置下的堂屋中,那是自己还未儿孙满堂、子妻俣硕的时候,院子里有两株出芽的辛夷树,玉兰花瓣润白,花蕊却不觉诟耻地紧并一处,淡黄的、如漆胶金石。

他想起春明门外的年年柳色,灞陵伤别;想起彭泽兰芷,布满蕙香的葱茏稹木、缱绻辗转的暧昧低喃。他想起那个人揽着他受尽殃刑的身体,气息急促地凑到他耳畔说我真想你。

接下来……斗牛辗转。

十年一觉扬州梦。

原本清晰到以为印在骨子里的眉眼,终而奄奄浊浊,秽乱满缨。

他用了许多年才跌跌撞撞地来到这里,此刻却止足停下,回头微笑着、静静等待着追上来的死亡将他吞没。

第一缕新生的灰金色阳光破开薄冷的冰凌,在赭青墙圉上疏疏投下一圈细致的水痕,潋滟至极。

圣历三年九月,病卒,则天为之举哀,废朝三日,赠文昌右相,谥曰文惠。

1.

“狄仁杰……狄仁杰?”

窗外是绮丽沃若的丹桂香味,缠绵萦了十里。余容已歆胜长安,净兰如洗的窿空有数许板荡震裂的白云,一丛一缕拥着八方天地,浩浩如龙。

狄仁杰睁眼时便见对面那人懒懒地撑着下巴,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他,目光巽顺温和。

似乎是见他帘睫微颤,白元芳正了正坐姿,耐心等他睁开了眸子,才小心翼翼地试探说:“你醒了么?”

狄仁杰双眼干干的,有些发怔。

他这时尚未注意身已非处邸中,只是呆愣地朝那人看。一袭白衣体格泰安容貌俊朗,坐在两步开外,前倾身子伸手就能轻易碰到的地方。

想着他伸出手,然后瑟缩一下,陡然收回。

被暖融的鼎羹熏了半晌的空气丝毫不见温存,仍旧是萋萋如漙水旁扭结的蔓草,折着腰,垂眉漪动肃寒的风。他甫一张开手指,那股炽烈钻心的气流便毫不客气地灌满了指缝,让他想起摩挲制碑的温度。

他抱着一袭雅致的白衣,在东市的凶肆里亲自拣选过去。从始至终,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惟听见门前灵幡振如旗纛,仿佛下一刻就矗立到塞北浩瀚的原野,一蓬蓬炸开的血泼洒在杆旄丝缣,月亮摆出死人的脸,从泛白的眼睛里漏出的视线从容地投向脚下这片薄凉的泥土,显得冷漠而安静。

是了,眼前正是白元芳。

是要他重新来过吗?再次废罄心机,机关算尽。……再看曾经那样想共同度过奄忽逆旅的人成为一块石碑上冰凉的尚飨,看自己如何用馀年残盛的光景,填满漫漫头白。

他夙素不信怪力神鬼,那么,是梦吗?

狄仁杰低头看向自己露在袖外的双手,清癯瘦削,指侧有文人执笔惯长磨出的浅茧。

我真想你。他低语道。

若好梦如旧就……不要再醒了罢。

“狄仁杰,你怎么啦?”白元芳伸手到他眼前挥了挥,“不会是被令堂抛弃,忧思难忘了吧?我跟你说,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现在你耶耶不要你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你定是要做大事的人……”

狄仁杰垂眉,有些嘶哑地笑着:“你怎么废话那么多啊。”

“唔?是么?”白元芳偏头看着他认真地问,然后跟他一道笑了出来,“我的意思是——没事哈,大不了我来养你。”

他们并肩猫着腰,巧妙躲开不良人*夜禁后的缉事。仰头望去,就见长安古道错綦的彧槐下,一丝丝地透出河汉垠邈,寂阔在赤县大地的边缘。

坊丁已早早阖闭了门扉,四野遽静。

月没参横,北斗阑干。

狄仁杰睨了眼两侧低低矮矮的土墙,心中盘算若是翻去轰然一倒,该引来几个武侯铺的时候,果真就听身旁的人闷闷地咒了一声,丧气道:“狄仁杰,今晚我们回不去了。”

“无妨,”狄仁杰淡淡地说,“这不是崇仁坊么。”

白元芳一愣,旋即想到了什么似的喜笑颜开:“你说的是!”

所以白元芳将钱财丢给店柜,拉住书生叫他先行歇息,等他睡意朦胧再粘粘腻腻凑上去推开梅花屏,钻进被子手毫无顾忌地环住他的胸腹时,显得那样理所应当。

“狄仁杰……”

狄仁杰沉默地等待他的下文。

“明日是兰夜,陪我去听天河夜话好不好?”

红罗复斗帐,四角垂朱珰。玉枕龙须席,郎眠何处床。

狄仁杰侧过脸,望向他在昏黑中亮得出奇的眼睛,说:“好。”

*不良人:唐时负责侦缉逮捕的官吏。清代梁章钜《称谓录》引《说铃续》:“缉事番役,在唐称为不良人,有不良帅主之,即汉之大谁何。”

2.

在一切的起点,狄仁杰和白元芳只是两个平平无名的侦探,与长安所普遍具有的轻薄儿一般无二,胸怀兼济天下芟芜攘乱、正义又单纯的豪气。像饱读诗书却不谙世事的方出师的孩子,乌黑的瞳孔带着向往美好的纯真。

他们踏遍了二十五条主道,三十六坊民居,在神都每一陌栉比棋布的瓦砖街衢前,烙下深深浅浅的印痕。

他们也因所谓组合的名字绊嘴,最后狄仁杰讥道原来你是想整天顶着夷人的名儿走遍长安城大街小巷啊,白元芳顿时耷拉下脸,百般不愿地同意将白狄更为狄白。*

狄仁杰看着他沮丧的眉眼,暗自偷笑。

那时的他们还不曾老去,圉墙外尚没有跼蹐哀鸣,辛夷树上掉下的花可以雀跃着铺满双肩,而非怆然坠落,一寸一寸渗进后土掺了腥味的血和泥。

*白狄:西北少数民族之一,亦作“白翟”。《左传·僖公三十三年》:“晋侯败狄于箕,郤缺获白狄子。”宋王禹偁《贺胜捷表》:“言念夏臺,古之白翟,虽居沙漠,实近崤函。”

3.

白元芳蹲在曲江边软软的荇泥上,用拾来的柳枝一笔一划刻着歪歪扭扭的字迹。

狄仁杰近前探看,胡绳纚纚,像穗络一样服帖地挂在腰间。朝露压着初生的顑颔香草,上面有太阳的光线,金子般折射而出,洒落一地。

白元芳把遮住字的肩膀向左挪了挪,转头朝他温柔清朗地微笑。

狄仁杰眯起眼,厚长的眼睫在脸颊投出暧昧簌动的阴影。一切都是停滞的,对岸采服华装的仕女额头饰有鲸胶制成的梅花钿,春幡在脑后荡漾,沉默地扯起大片妍丽翻飞的刺目色泽。

阳光温暖,照在人身上,挑起一阵阵困意。

白元芳身前有两个字,或许是柳条太过柔软的缘故,有些不甚明晰。

狄仁杰分辨了许久才认出,那是用汉隶写下的河梁二字。仿佛对狄仁杰充满困惑的神情早有预料,白元芳笑了笑,低头再在傍边填了两行小诗。

携手上河梁,游子暮何之。

视野停留在白元芳最后那个柔和的笑脸渐渐定格,然后呲拉一声,撕开了华美雍容的锦绣。

并无来由的痛楚透过胸腔,抓紧他衣下的心肺,从身体正心,一层一层如石子入水,辐射向四极八荒。方寸间却出乎意料的平静,死了一样任由脏腑挤压以至扭曲变型。

狄仁杰慢慢蹲下去,双手捂住脸。

等他睁眼时天地是白茫茫没有交界的一片,霰雾裹住帻巾,将羸弱的身体里最后一丝生机迅速抹去。

垂老相逢渐难别,白头期限各无多。

他听到一声无力的叹息,仓皇抬眸,就见狱门前死死箍着自己的人的眉眼,像从他衣摆滴下融开的血一样模糊不清。

你说我们这般,算不算白头?

……算不算白头?

大雪纷沓而来,噼里啪啦打在丽景门碧瓦玄鸱上,摞叠起直至沿着瓦当垂直堕下,裂成朵朵没有颜色的颢碎碗莲。苍白的雪沾满了他们的鬓角、睫毛和眉目,卡在眼角细小的鱼线,化为颤巍巍将要滑落的水珠。

狄仁杰,我真想你。他趴在他肩上,唇凑到他耳边,对他轻声低语:……携手上河梁,游子暮何之。……努力崇明德,皓首以为期。你说我们这般……算不算白头?

那一瞬间狄仁杰哭出泪来。他特别用力地、近乎凄凉地瞪大双目,惊愕而沉默地任由泪水拔堤,涌出眼眶。

水凝固在脸上的温度分外冰冷。

他们身后是高大宽广的长安城,是二十五条主道,三十六坊民居。

纵横交织,弥漫嵌合。

闻道长安似弈棋,怎奈这终局……竟这般残酷。像最高明的刽子手手持利刃,将眼睛眯成一道仄狭的缝隙,然后绷紧臂肱,用着某种爱惜珍宝般的细致手法剥下血肉上薄薄的一层,端得是庄肃周正,倨骜严整,精妙绝伦。

大而圆的卿月在他们头顶释放一圈又一圈瘆人的阴影,照着地上发生的事,照着怛酽的光华,沉淀为更加木然的惨白。

携手上河梁,游子暮何之。

徘徊蹊路侧,悢悢不得辞。

行人难久留,各言长相思。

安知非日月,弦望自有时。

努力崇明德,皓首以为期。

尔独何辜恨河梁。

钟鸣管乐之音在他耳旁陡然崩开,尖啸着跳着妖冶的暗舞,嘴中哼唱李陵切切赋为苏君临别的歌。

狄仁杰翻身惊醒,许久被魇住了一般扼着喉咙,喘不上气。他一侧睡着白元芳,年轻英气的脸还挂着分懒洋洋的餍足的笑意,半尺长烛还剩下最后三寸,在暴雨促至的瞬间,“啪”地一下陡然灭了。

狄仁杰偏头看他,那样安详得全然松懈了一个剑客该有的警惕的神情,再一次肆无忌惮地钻进他的心里。

他忽然发现自己原来一开始就明白,能够哆嗦着嘴唇说出直到他生亦相觅的时候,就差不多过了一辈子。

褪了色的业障落幕在华彩装釉的朱栏后,像一只古旧的榧木箱,只等一切韦编成简,盖棺论定,用青史吝啬的刀笔描摹出本该斓漫的世界。

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

但是好在啊,那都是以后才需要考虑的事了。

七月初六。明日还要陪他听天河夜话那。狄仁杰想了想,决定暂时抛却久忝相位养出早起的习惯,没想却侧身盯着槛窗外漆黑的墨色,由夜一点点鱼肚发白。

4.

“何所不死?长人何守?靡萍九衢,枲华安居?

“一蛇吞象,厥大何如?延年不死,寿何所止?”

狄仁杰狠狠瞪了一眼不一会就兴趣索然拔着南瓜藤边唱《天问》的剑客,白元芳绽出一个小心加意而突如其来的狡黠的笑,把着他的衣袖暖融融地说道:“我听说七夕兰夜这天,情俦若是在瓜棚下听见了牛郎织女的私语,便能皓首同期,至死不渝。——”

蟲声嘲嘲,蘩萍如芷。芬芳馥郁的香气引来少许游蜂,翅翼与气流相击,似低微夜语,缱绻情话,暧昧而朗润如玉。

长虹流过,刹那势呼轩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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