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岩永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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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番外已完结】长留[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我真的很努力当成番外来写了bb一定要相信我!!QAQ

严重ooc,强行植入来狄张狄,狗血无文笔无剧情慎入。张狄本来有根线但是懒得写了所以……

另外那什么请不要在意诗词犯规穿越使用,如果您发现乐天介甫的影子也请不必惊讶,毕竟我才不会说最后一句话出自太岳的《病怀》呢【。】

0.

“怀英著席。”

“即禀者涂并州衙署,风霜冰释,贵家已施盥洗洒扫过。常有厮儿簸钱苔阶之上,喧豗外,莫不岁安。”

“诚忱甚甚然,君入仕神都,卿月险恶,睚眦错衡,劳心于圣人,还望周容己身。”

“为人臣者,鞠躬尽瘁为难,明哲保身为易。贤者处事,固当戮力行志,亦不能弃保荃之道。”

“若有一二同侪应酬宿酲相邀,笃拒捍之言,仆不在侧,君安对觥录事执纛筹裁?”

“远志本坊便有,毋须走赴西市。因而,君不可以惰慵废止。”

“敬申寸悃,勿劳惠答。”

“此致,及颂近好。”

白色的影子在灯下晃了晃,似乎只是将搁置的笔再次拿起,手腕微沉,像钤印那样的重重刻上了终焉。

“——晚安,狄大人。”

男人怔忪片刻,向后退了几步。

歙砚旁是一卷摊开的楚辞抄本,边角有些泛黄,毛喇喇的约莫被翻过了很多回,此时被黑花釉彩虎瓷镇压住,展在《山鬼》。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提聚了大半力气的指节陡然松懈,那支材质颇佳的犀笔便磕在了榧木案的一侧,接着隳折在还带着一点点潮湿的地面。

很刺耳的一声响,闷闷的,直敲到了骨髓。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1.

“鄙夫请非次改令:”白元芳笑眯眯地说,“‘凡三钟引满,一遍《三台》,酒须尽。’”

狄仁杰端详了白元芳半天,漆色的眸眨了眨,不及开口,便见他兀自仰头饮尽盏中的浔阳湓水,又吟出了不着边的调子:

“深花枝,浅花枝,深浅花枝相间时,花枝难似伊。巫山高,巫山低,暮雨潇潇郎不归,空房独守时。”

暮雨潇潇郎不归,空房独守时。

……玉轸朱弦郎不归。

狄仁杰看着他,无由心中便是一悸。

白元芳身上有件掩了鞢带的回山纹半臂,皤色冯翼衣加襕,还是魏州塞外那次落下了病根,乌罗地的衬尖巾子下,柔和的面颊爬着一层薄薄的苍白。

深画眉,浅画眉,蝉鬓鬅云满衣,阳台行雨回。

“狄仁杰,鬼迷心了么你?”

白元芳问,温顺水润的眸里多了分困顿,声音却低了下来:“老盯着我做啥。”

狄仁杰旋即回过神,好看的眉眼便瞥入茶面那一圈一圈泛漫的涟漪里了。

“白元芳。”

“恩?”

“不,没甚么。”狄仁杰道,藏在衣袂下的左手慢慢将玉蝉握紧。

2.

时年,天授二年。

洛阳去彭泽的路并不好走,一驾仓促雇下的牛车兜兜转转,倒也生出几分百转千回的滋味来。

孤鸿声渐远,晦涩斑驳。

一绺缱绻的明月照流黄便是一次剜骨,不能说多么撕心裂肺的,只是像往血肉底下填了整团纠葛支楞起的荆棘,一丝一丝的刺着疼。

自盛署融化的泥泞中踉跄碾过,颠簸就毫无顾忌地堆砌在脊柱那里,痛得作孽。

诏狱不是靠明知能乞获一个置之度外的,此话真真不假。纵而轻易说出“大周革命,万物唯新,唐朝旧臣,甘从诛戮。反是实”那样的话来,也依旧将朝廷的地官侍郎说刑就刑了。

闭上眼就能看见那个人极阴鸷地眯着眸子,眼中却又印出自己惨白的脸、咬紧的唇、干涸的血和翻起的皮肉。

大片大片掀腾跌宕的腥味,将黝黑的缧绁渲成怵惕的天青色,如同以血化开的墨。

然后反反复复,永无绝终。

他想或许是被那人把“来少卿”三个字用炮烙进骨子里了。

“狄仁杰,快到……”

陡然掀开的帘伴随着金钩战栗的一声轻响,华景猗煜绽为炽白,刹那竟把脑中盘蜷的那双眼睛映得愈发妖异。

“狄仁杰,你没事罢?”

白元芳踅进来看到的便是他呆呆地望着地,身子极力瑟缩着躲进光照不到的犄角,任凭再度崩裂的伤涌出的鲜血将衣衫浸得芜乱湿热。

那些魇一般的零杂的画面就静静蛰伏在精致的面具下,辇毂抛在脑后的瞬间,悠悠慢慢地啃噬掉破碎的平静。

一层一层剥掉血和骨,里头便是虚无。

白元芳站在车厢口沉默了许久,直至猛的一个颠簸头顶撞上木框才幡然醒悟,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修剪圆润的指甲原本深深陷进软衾,指尖冰冷带着淡淡的红。

“我……”声音像被扼住了般,仓皇困在了喉中。

白元芳伸手环着他衣下单薄的身体,小心翼翼温柔加意是任谁听了都会心软的语调。

“狄仁杰,没事了,”他贴在他耳边,低低喃道,“我在这,怀英,没事了。”

和梦中他弯下腰,没有拿灯笼的那只手伸向了自己时一样的语调,说的是我在这,明明。重复了很久。

狄仁杰抬头,凝着他的眼睛变成了不那么清明的迷茫。

“是彭泽县境了么?”

“不,”白元芳只顾看他藏在鬓发旁的耳廓沾着的、星星点点的酡色,下意识答道,“方入蕲州。”

“恩。”狄仁杰点点头,目光有些尴尬地游移向半搭半掩的帘幕,说,“你可知来……司仆少卿缘何要诬构我于狱中?”

白元芳一愣,遂答:“不知。”

“名望相近则相妒,去年魏王进文昌左相,妄图圣人立他为太子,因而——”狄仁杰咳嗽两声,低徊悒郁喑哑的嗓音偏生又藏不出那么几黍许的无奈和骄傲,“到底虚负凌云万丈才。”

末了轻轻叹息:“我走不足惜,好在孟将犹留,能为李唐复祚之臣。”

“孟将是谁?”

“他……是我的学生。”

狄仁杰低下眼睫,在白元芳注意到的同时,把那一抹浅淡的情愫盖去。

3.

彭泽九县,百姓齐营水田。臣方到县,已是秋月,百姓嚣嚣,群然若歉。询其所自,皆云春夏以来,并无霖雨,救死不苏,营佃失时。

                                                              ——《乞免民租疏》

狄仁杰去县衙点卯时白元芳就在几进不大不小的屋子里转转,偶尔踱过乌头门,小心矜慎担怕了会撞上什么,一看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个中下县从七品上的官老爷,怎么会设戟架。

辗转已走到书房唯一的一张木案边,侧有胡床,坐上去吱吱呀呀直如崩断一样。狄仁杰每日接一些乡野井民的案子,夜里就坐在这方胡床上,一件一件耐心地说给他听。

更多则是握着卷诗三百或是别的甚么乐府、汉书亦或前朝诸子,总归没有佛经。

白元芳记得他是不信那些的,任冬官侍郎充江南巡抚使时,奏毁一千七百所吴楚淫祠面上分明带着无需掩饰的嫌恶。

白元芳猜如果武皇给他权力,这把火就能一直烧到大慈恩塔去。

这时白元芳就会安静地看着他用拇指与食指交搓,再三确认过纸页未叠合两层后轻慢地翻过去,睫羽在消瘦的面颊投下晃荡的、好看又暧昧的阴影。

直到他记起房里还坐了白元芳这么个人,随心攀谈几句过去为止。

白元芳想着,目光朝案面上扫,轻而易举就看到了一只压着半本诗书的镇纸。

白釉黑花卧虎瓷,秘色底彩。

——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他寻了张薄纸夹在页间,伸手取来镇纸放在眼前,似乎想把身侧镌镂的文字看得更清楚些,眸子微微眯起。

忘私无己,平格之臣。

赠友怀英。

落款是一枚小小的钤上去的私章,阳文汉隶,工整地刻着张柬之上。

4.

抵达彭泽县已是冬天,蕤苦琪凋,萎败掉诗人口中一切的晨霞淡淡雾帘散,蓑衣鸬鹚鳜鱼肥。

王皇后波及岱宗白氏一门,槛送京师时的雪让他从此畏上了寒冷。

一但把那稀明的火光兜住,就万分惮怕再次落拓时,还会不会有一只手持着灯笼照着雪,面容柔柔地笑了。

整个冬天,白元芳几乎没有离开屋檐一步。

万岁通天年,契丹寇陷冀州,河北震动,征仁杰为魏州刺史。那年的冬岁是独独例外的,白元芳趴在狄仁杰并不算宽阔的右肩上,脸庞埋进他暖融的颈,血却从流矢撕裂的伤口中央源源涌出,迅速漫过了腰间串着的玲珑。

叮咛声搀了粘稠的腻。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白元芳模模糊糊地在他耳边念完这句话,心里想到的却是,玲珑翦水空中堕,的皪装春树上归。

5.

后来狄仁杰俄转幽州都督,白元芳没有跟着去。到了神功元年,他入为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加银青光禄大夫,兼纳言,白元芳将信交给青鸟使,说想到并州看看,顺道帮他照顾家人。

狄仁杰回信同意了。一道寄来的是南海郡进献的集翠裘,叮嘱他并州冬寒,要多穿点儿。

白元芳返给他制干的远志。原另抄有一笺小诗,白元芳停笔怔怔看了半天,拾袖将它在烛焰尖点燃,一直悉心等着火舌舐上了手。

空有梦魂来去,夜夜绿窗风雨,断肠君信否?

白元芳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于是他弓着腰,把头低到一个跟书架持平的高度,眼睛睁得大大的,鼻隼间溢满了是卷楚辞的墨味。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魏州那晚的算命先生笑着看着他,一边缓缓答应他编造一套关于“命中贵人”和北翟的谎言。

捂着嘴唇的手已堵不住一丝一丝渗出的血红,最后徒劳松开,任由之接踵跌入书里。

思公子兮徒离忧。

6.

“那个人——住在并州的那个,死了。”

他偏头看着狄光嗣,只觉得左胸那处血肉如浸进了玄冰,寒得猝然。

“什么时候。”

狄光嗣沉默片刻:“半月前。”

九冬冽冷的风从绛纱帷裳黑色褶皱缘边绕缠起指尖,轻轻扯着白假带上的水苍玉,那风就如御史台最严苛的劾章般,端得是欲抑先扬,一波三折,错落有致。

狄仁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只好点着头表达已知会的谢意。

7.

“……”

狄仁杰微微抬起身却发现无力支撑,便只是柔柔地笑了笑。

“狄某身染沉疴,不久于世。孟将……必会替我看着李唐神器光复罢?”

才不是因为突然发现白元芳离开了呢。

“某此生当已矣。”

独坐书室不成寐,荒芜虚负北山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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