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蘇

又名除了《左忠毅公逸事》我们还能萌什么
初，大兴人史公可法幼贫贱，公为督学，史以童子试见公，公奇之曰：“子异人也，他日名位在吾上。”因召之读书，而时时馈遗其父母。一日夜归，风寒雨雪，见史隐几寐，解衣覆之，勿令觉，其怜爱之如此。及公逮系，史已举于乡矣，知事不可为，乃衣青衣，佯为家奴纳槖饘者，贿狱卒而入。见公肢体已裂，抱而泣，乃饭公。公呼而字之曰：“道邻，宜厚自爱，异日望子为国柱石。今子殉硁硁之小节而撄奸人之锋，我死，子必随之，是再戮我也。”史拜且泣，解带束公之腰而出。数日，公死，遗骸溃烂，识其带，乃棺而敛之。
马其昶《桐城耆旧传·左忠毅公传第四十四》
  
又书曰：“汝昨叫史大哥进来，我心甚不快，他做他的事，何必来看我。此时何时，此地何地，祸出不测，窥伺者眈眈。从今后勿让他来添我闷恼，千万言之。”
左宰《左忠毅公年谱》天启五年条，左光斗《寄长子国柱书》其六
  
公出督畿辅学政……公得人最盛，凡所奖许，擢巍科、为时名臣者不可胜数，而于史公可法独有国士之目。史公年弱冠，就童子试，公拔冠一郡，且谓之曰：“子当于卯、辰脱颖出。”未几，果以卯、辰联捷。初，史公有母在堂，家贫甚，公月给薪米以供其母，而馆史公于官邸，令与子侄同学。每遇公余，辨论古今，唯以文武远略、忠孝大义相劝勉。一日，史公取公冠带袍笏试诸身，公适遇之，史公色沮。公笑曰：“子公辅器也，廌绣不足以辱子。”及公以珰祸系狱，一时无敢往视，史公不避逆焰，微服过从。公切责之曰：“此地何地，此时何时，子来见我何益！我望子担当宇宙，子何不知保身之道？”自是戒勿再至。后史公驻节安、池，值流寇之乱，保全桐邑，继以太傅、大学士督师扬州，孤忠殉难，至今桐人庙祀，与公祠宇相望，咸谓公识鉴如神。
左宰《左忠毅公年谱》天启元年条
  
先是，周外舅家固饶，养于子嗣，晚年置侧室，生子数龄，族人觊觎之，伺舅即世，大构狱讼，托人以半产啖公。公曰：“伐国不问仁人，此言何为？入吾耳哉！”力白之当事，寸土尺木，悉入印册，付遗孤，更为延师教育，俾至成立。后史公可法督师扬州，荐为监军道佥事。
左宰《左忠毅公年谱》万历三十九年条
  
弟获与老乡翁同受知于左老师，窃幸得颉颃名公，而尤谬期为同年弟兄也。不意仆仆糠粃预博一乡试，而老乡翁以宏才邃养，果一发联飞。为师门吐气，为吾党生光，端有赖于仁丈矣。不佞向闻大喜，几欲登叩瞻荆，惟是阳侯作阻，尚未踵门仰止，徒劳梦想也。歉甚、愧甚！适承尊翰，捧诵一过，令我神飞，但羡吾乡翁之青目热肠，真仁人义士，海内不多见，而吾侪所欣附者。况左老师一腔孤忠，虽荷圣明昭雪，而此后未了之事，尚多待举，老乡翁或者已心许之乎？至若师母及世兄苦楚万状，闻之酸鼻；有心人者，其安忍坐视艰难而不急救济耶？不佞恭承教言，定不敢负吾师，负节义，兼负吾乡翁激劝也。倘或义激众动，远近同盟，多寡厚薄，虽不能预必其数，而勺水星火，实有望于诸君子敬遵行矣。谨此奉覆，曷胜神往。
罗振常《史可法集》卷三书牍，史可法《答某》
  
弟虽庸陋无闻，窃愿附正人君子之列。老乡翁大名，不啻泰山北斗，惜两地相悬，无缘亲炙，歉歉。左老恩师，立朝正色，怜士清心，行者诵之途，贾者谈之市，况我辈抠衣绛帷，亲承知遇乎。顷左世兄对扬北阙，具言：腰成楚女，将吹乞食之篪；数米充饥，竟无王孙之饭。向之举债以完官，今则刻期而取贷。在师母及诸世兄，人心热面，岂肯坐负恩钱？然千金成担，启口为羞，我辈必待其如何乞怜，然后假道义之名，而聊复周之勺水星火，成仁取义，不几以负吾师者负节义耶？老乡翁慷慨大节，断不视为行路。弟已具名京庠，传单遍启在贵庠者，惟老乡翁竭力周全。人不定多寡，仪不嫌厚薄。至如近邻郡学，乡翁肯为生生不穷之义，人心义理，士林公道，戴乡翁者不浅，而天地鬼神，或亦式临之矣。肃此，仰千万惟照鉴。
罗振常《史可法集》卷三书牍，史可法《致某》
  
原任北直学院左大宗师，立朝劲节，昭昭人世；更脈脈吾党，四壁如洗。二万悬坐，在逆珰原以株连赤族之法，巧寓追赃；而郡县自不敢于风波震撼之中，偶露矜恤。将累世所遗，积奉所置，囊罄合族，席卷同宗。历尽敲呼之苦，仅得十分之七。士绅戒心于后祸，贵戚厌志于前来；路尽途穷，只得向朝不保夕之周亲，为剜肉补疮之义贷，隐忍当日，屈指今朝。目今皇仁浩荡，虽邀赠荫之虚名，而恩债浮沉，仍受丧家之实祸。左世兄谢恩北上，萧居京邸，进不敢陈乞圣明，退无以施颜贫戚，不惟八口待命，亦复众姓嗷嗷。倾家之德难忘，活命之恩忍负。麦舟大义，岂让旁观；道义交情，正属我辈。祈诸位道兄，吊先师于既往，敬爱如生；助贤嗣于穷途，乐周不倦。愿出者自书姓名，单到时转相告语。临启不胜恳切祈望之至。
罗振常《史可法集》卷四杂文，史可法《邀助左公子启》
（我一定要吐槽一下，崇祯元年的事情，两个月后就要会试了喂，您正月里还在干这个……心不要更宽，难怪只考了三甲，该╮(￣▽￣)╭前面那谁已经中了的赶这时候写信过来骚扰（雾）候考青年，居心不良啊，您也巴巴地跟上了哈哈哈哈！所以先生家的事最重要考进士什么的都是浮云吗x）
  
诸兄当一意韬晦，复仇之说，不必形之语言。府试不录，殊为怪事。前曾言之当事，未知院试何如？许函久已致去矣。建坊，俟回讯日成之。
罗振常《史可法集》卷三书牍，史可法《答左公子》
  
老年台手翰所谕云云，真可怪事，然翻劾逆案，亦觉可省。弟前见左三哥，亦曾婉言规之，令其晦迹读书。诸兄颇以为是，不意果以此致仇家之怒，至于不可解也。弟闻楚中各弁，深服老年台宽大得体，觉弟事事苛细，徒自苦耳。但此时收揽豪杰，礼貌不妨稍优，而宽大中自有应严覈处。弟偶有所闻，不敢不效他山之石也。恃在骨肉，乃敢尔尔，惟我年台谅之。
罗振常《史可法集》卷三书牍，史可法《答杨相公》
*按，左三哥即左公三子国林，万历四十五年二月生。
  
可法终年拮据，无日不以贼为事，而每因棘手之故，旷废居诸。今番之苦，乃较去岁为甚。初于酆家店扎老营，设伏于关门冲界上，塘拨与贼哨遇，幸得全归。而贼亦揣知有伏，临复引去。窃意侥幸无事矣，不料二十六夜，因黄梅城头炮击，遂分两枝，一枝尚留黄梅，一枝遂入宿境。一望平原，无可扼防，而将兵可与言守，不可与言战，又有如老世兄洞鉴者。刻下忧心如灼，无计可施，拟鼓奋一战；而新练之卒仅三千名，吴淞之四百皆象人也。抚台、操台无一兵发到。时势如此，付之浩叹。承教皆骨肉至爱，敢不佩服。第谁实备兵，而令吾民膏于锋刃？扪躬自责，万死莫辞，惟束身以听处分而已。贼势甚众，实实不下数万人。若由石牌走大路，势必取道于桐。法已调池阳兵五十名，及宁安之二百往戍矣。按台又现在严催，想不日可到。诸凡守具，恃老世兄及诸老先生料理有素耳。匆匆漫复不尽。
罗振常《史可法集》卷三书牍，史可法《答左公子》
  
维崇祯乙亥冬之仲月，门生史可法奉命整饬安池，驻节江上，怅望皖公，知大中丞左师藏灵于皖山之麓松鹤书院，因不胜呜咽。特卜于十二日，以刚鬣柔毛清酌庶品之仪，拜于墓侧而奠之曰：
“呜呼我师！生平著作，独取法于韩苏；报国孤忠，尝自方于陈窦。文章气节，盖海内正人君子所共宗也。天启乙丑，触忤权珰，群小朋构，而下缇骑之诏，法既即为师涕泪之无从矣。迨蹑桐封，闻师之太翁哭师之孝，师之伯氏叔氏哭师之弟，师之嗣世哭师之慈，门以内哭师之义，亚旅臧获哭师之仁，以至族闾姻娅哭师之婣睦，朋侪居游哭师之任恤，甚而通邑之知与不知，莫不哭师之忠而被谤，直而受诬。一时天地为师感泣，山岳且为师崩颓，风云且为师变色，而拜旨时骈肩塞巷者，咸竖发裂眦，欲得阉宦而甘心焉。曾几何时，九五当阳，冰山销毁，圣主昭其血碧，举国式其幽丹。声明光史册，贞珉贲山阿，即余英所振，犹使虺伏狐摧，至今不敢踯躅于冰霜之渐，则师之死，贤于生远矣，更何恫乎？虽然，法之哭师痛师者，至今日犹戚戚也。盖师素善文名，更称冰鉴。当其提衡冀北，八郡群空；法甫弱冠，亦随行逐队，步诸生后，声焰故寂如也。师不以为不才，而拔之以冠八郡。且谓法曰：“尔当于卯、辰脱颖去。”惟时法未之信，不虞两试暴腮，果以卯、辰售也。从来文字遇合，有奇焉如此者乎？且师之于法，固不第文字之知己也。又因法贫甚，而馆之宦邸中。每遇公余，即悬榻以俟，相与抵掌时事，辩论古今，不啻家人父子之欢。犹忆逆珰陷师于狱，一时长安摇手相戒，无往视者。法不忍以逆焰故而避之，微服过从，一慰痛楚。师见而颦蹙曰：“尔胡为乎来哉？”唯恐夏馥之载祸相饷也。濒危若是，而尚虑以相知见累，师真师而父母矣。濡首深思，每怀靡及，窃愿他日得一第，或可少酬知遇。而今幸奉简书，劳劳皖国，正所谓志士酬知之会也。师乃高卧松楸，徒悬繐帐；华表之鹤不返，龙门之月空明。法所谓一睇龙山凤石，而忽不禁血泪之盈盈也。师之嗣世，皆血汗神驹，早暮间即飞黄腾达，大忠贞之报，埏埴固无所事。法即谋片石，绘师忤珰之故，白师忠烈之心，以垂之永久；塑师像社，而祝之于文公朱邑之间，里之好义者当饶为之，又不待法之呶呶也。郁郁此怀，何以相达！惟有引清泉，拊白石，擗踊以歌之曰：泰山其颓，吾将安仰？梁木其坏，哲人其萎，吾将安放也？已矣！”
罗振常《史可法集》卷四杂文，史可法《祭大中丞左公文》
  
世兄自金陵回，便当鼓励诸生，速为善后之计。据贼营走回官兵，皆称桐之寨党从贼者甚多。时以桐之金帛子女诱令攻城，将来定有一番大举，不可不想到也。晦日自石牌进兵，幸得小捷，终不能创之使去，奈何、奈何！光固声息又急，桐之为桐，岌岌乎不可支也。今已发兵三百增戍，俟太湖之贼有退意，即还顾矣。率复不一。
罗振常《史可法集》卷三书牍，史可法《答左公子》
  
承教，具纫相关雅谊。今已奉旨旋师，途次奔驰整束之苦，难以一言尽也。另事俟回信日即促该县行之。别札致诸世兄，幸转致，不尽。
罗振常《史可法集》卷三书牍，史可法《复左硕人》
*按，硕人即左公次子国棅字，万历四十四年五月生。
（啊忙得要死还给专门老师那三个儿子另写信什么的x）
  
痛哭先帝，沥尽心血，卒瘏数月，甫戢兵民，而敌〔虏〕骑纷纷南下，河干露宿，飡寝俱忘，苦不堪为知己述也。时事败坏，一至于此！接手教，知为政清安，家国不负，独老师叔之诬，大为于邑。然此案借题泄忿，贪令止议罚赎，即加以庇贪之名，其为减等可知。一避不免借人口实矣。盖庇之一字，代人受罚，而避则涉藐旨。世兄在事，无可媒孽，人即善谮，何以加诸？愚意师叔不妨出质，痛言借题倾陷之故，即至重拟，而澠淄别白，自难泯一世公心，千秋定论。世兄但期洁己靖共，静俟公道之自定，避与迁皆非稳着也。至不佞军前题用，尤为不便，苟可以用力处，正不敢秦越视之也。嘉惠附璧，亦远嫌之意。惟鉴亮不宣。
罗振常《史可法集》卷三书牍，史可法《答左武康》
*按，左武康即左国棅，时在武康为县令。“老师叔之诬”、“庇贪之名”，盖言左公弟光先以庇姚孙棐同逮也。详见三月诱杀许都、八月许都余党复乱事。
   
史阁部为吾桐左忠毅公督学北直时所取士，史公任安池道，忠敏公奏擢为安庐巡抚，兼设军门，江北各府遂不隶江南省，专倚阁部为长城。自此亲统六军，往来庐凤间，寒夜露宿，择健卒背倚而睡，露冷成冰，醒来格格有声。每过桐城，辄登噉椒堂谒忠毅公太夫人问安，与左氏诸世兄讲学论兵，江北悉赖以安，咸称忠敏公任贤之力。
吴廷康《张忠敏公表忠台创建落成诗以纪之》“疏题阁部巡江北，御寇安民称得人”句自注
*按，张忠敏公即张国维。
   
公少受知于忠毅，左公视学畿甸，拔冠多士，贫甚，留馆邸中，每当公余，衡论时事，眥血同裂，各以忠义相许也。……公庐皖有祠，王家渡即祠部北渡所，野人追思，塑有小像，神清骨劲，每过展拜，意欲就之摹尺幅上，并摹左忠毅公家像，以见衣钵有传。藏于小斋，时出作礼，兹披观是□，尤可想见生平，即瞻视亦不苟也。
史开纯《史忠正公集卷末·附录》，王槩《像记》
   
   
附-诗述
  
谒史阁部祠堂 夏味堂
长淮锁钥已全抛，南楚孤臣枉独芳。
君命特颁江上节，师恩敢负梦中袍。
牙牌马阮新词进，铁骑高黄内衅鏖。
遗愤到今辉日月，三更风起响弓刀。
  
题史忠正公集后 乔载繇
梅花岭头一片月，照见土花凝碧血。
昔从祠下读穹碑，字字丹忱仰余烈。
南朝天子本无愁，蛤蟆相公冠朝列。
边情不问恃长江，清歌且要填花窟。
公独拜疏慷慨行，想见当年肠百结。
孤身思障小朝廷，南望留都目訾裂。
大声呼痛君不闻，老泪婆娑臣力竭。
北门锁钥一时开，一抔留得衣冠穴。
兹编遗刻自扬州，一卷家言尤截铁。
感时忧国有文章，短咏长吟念宫阙。
师生授受衣钵传，理学渊源日月揭。
忠臣岂计身后名，百世闻之励臣节。
  
梅花岭拜史忠正公墓二 阮钟瑗
白衣江上盼魂归，马鬣亲封土十围。
介弟清班惭供俸，贤王宠命累歔欷。
肺肝一脉师门铸，箕尾千年帝阙依。
我到墓门深仰止，天题两字有光辉。
  
读明史作 黄理
运移胜国事多艰，痛绝龙髯远莫攀。
薄海已尊周正朔，孤军犹驻宋崖山。
死酬社稷臣心白，魂返衣冠战血斑。
重过扬州誓师处，梅花岭上阵云闲。
  
跋先生仙鹤篇手卷 毛端海
梅花岭畔衣冠葬，痛惜南朝孤将相。
只手难平四镇权，空江久缺三军饷。
天子无愁方指鹿，大星芒动前军帐。
可怜信国兆前身，仲达秖虞生葛亮。
当年师恩激奖佩，左公忠毅摧残恸。
道穷岂料异时誓。
哭秦庭，苏武节，乃有姓，左使臣，并殉忠。
忠谋慷慨都埋没，马阮滔天盛女谒。
幸有留呕血，和戎一纸书，驰闻大帅铭肌骨。
圣朝宽大褒遗忠，至今表扬残楮珍天阙。
千载邗江浪莫摧，孰与胜国争光悬日月。
  
读史忠正公集二 孔广权
斑竹园屯万骑鸣，尚书雪涕守孤城。
知人不负左忠毅，误国端由马士英。
出镇方州权已夺，入清君侧势全倾。
宁南若早诛奸佞，一旅先收凤督兵。
  
桃花扇题辞（部分） 王特选
夜半兵来促管弦，燕巢飞幙各纷然。
南朝剩有福王一，纵不风流也可怜。
板荡维持见几人，只身阁部泣江滨。
却教世俗思忠毅，曾许他年社稷臣。